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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为任何辩护(四):关于保守主义

之前的三篇基本完结了启蒙运动(Enlightenment)政治思想体系学习的总结。那么今天用一篇文字简单概括一下反启蒙运动(Anti-Enlightenment)主要的政治思想,保守主义(Conservatism)

对于保守主义,首先需要阐明的是它与反动主义(Reactionism)的区别。从最初伯克(Edmund Burke, 1729-1797)于《对法国大革命的反思》(Reflections on the Revolution in France)中对法国大革命的批判开始逐步系统化,保守主义作为一个种属,发展出了众多政治意识形态分支,期间也愈发融入了很多自由主义(Liberalism)思想。保守主义是一种强调既有价值或现状的政治哲学。保守主义一般是相对激进(radical)而言的,而不是相对进步而言的。

反动主义属于一种极端的保守主义,它反对一切形式的改变。(因找不到比较完整的中文资料,在这里引用Wikipedia中对Reactionary的定义,翻译功底有限,请谅解):

反动派是在政治立场上倾向于回到原状的人,他们相信先前政治形势下的社会持有诸如纪律、尊重权威等特质,而这些恰是当下社会现状所缺失的。(A reactionary is a person who holds political views that favor a return to the status quo ante, the previous political state of society, which they believe possessed characteristics (discipilne,respect for authority, etc.) that are negatively absent from the contemporary status quo of a society.)

简单说就是,相对于反对一切形式变革的反动主义,保守主义并不反对进步,只是反对激进的进步和彻底的颠覆,更偏向于采取比较稳妥的方式。


明确了定义,下面开始简略介绍一下保守主义的发展和重要思想。如上所提及的,伯克奠定了保守主义的意识形态基础。他对于启蒙运动的批判源于其对“人的理性”限度的怀疑。他反对法国大革命的原因在是不一致的,若社会纯粹依靠个人理性运作,那么会一团糟。因此他提出,个人最好是依靠于社会国家的既有传统。

相应地,对于权利(rights),伯克认为,权利的合理合法性是通过继承的传统赋予的,而非出自理性推理。对于社会契约(social contract),伯克在《对法国大革命的反思中》提出了一个重要的论述:

“社会实际上是一种契约。它是一种合作关系,不仅存在于活着的人之间,也同样存在于活着的、死去的、尚未出生的人之间。(Society is indeed a contract. It is a partnership . . . not only between those who are living, but between those who are living, those who are dead, and those who are to be born.)”而这种跨越历史与未来的契约,就是传统。

“许多哲学家们都不会试着挑战传统,而是会利用他们的聪敏,寻找尚未被他们发掘的智慧。如果他们真的找到了,他们也会选择继续保留传统,同时将理性融入其中,而非完全抛离传统单纯依靠理性;因为传统,夹带着其本身的理性,也会允许理性有所活动,这种互动关系是永恒不变的。”

在他看来,传统经历了历史的考验,而理性则只是一个人或一个群体在某一个特定时代的偏见。“如果我们阻碍或改变事物,很有可能最终结果并不会如我们所期待的那样。(If we intervene and change things, it’s unlikely to be what we actually expect )”

一方面,伯克是极力反对启蒙运动把科学应用到“决定论(determinism)”的政治理论与实践中,用纯粹科学指导政治的尝试;另一方面,伯克否认“个人”的独立性与重要性。他认为,“个人(individual)”的理性发展后于“集体(community)”。简言之即,每个人都需要主动融入他/她所处的环境,学习体制的运作规则从而适应体制,而非相反。而且,这个人在刚进入这个环境时,首先需要知道的是“我需要去做什么?(What is expected of me?)”,而不是“我能够改变什么?(What am I entailed to do?)”

进而,他发展了柏拉图“我唯所知就是自己一无所知”的著名观点,提出:“我们需要知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所知甚少。(Most important to know is how little we can know.)”伯克认为,人类处在一个“黑暗中摸索(fumbling in the dark)”的状态中,也就是说,人们不是要拒绝采取任何行动,而是要对于自己的行为务必格外谨慎。具体地,伯克的建议是,要兼有“保持现状的意向(A disposition to preserve)”与“改善现状的能力(An ability to improve)”。改变必须要改变的,也是更有效保护传统的一种方式。所谓“保其精华,去其糟粕。”

 

近代以来,保守主义的发展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另一位重要的保守主义代表人物,麦金泰尔(Alasdair Maclntyre, 1929-)。他的思想发展史很有意思,起初,他是一位马克思主义者,也是一位启蒙运动主义者,在二十世纪马克思主义的实践遭遇失败后,他对马克思主义大失所望;之后,在启蒙运动的科学指导政治的方案失败后,他又对启蒙运动大失所望。在两次失望之后,他思考到底是什么元素的缺失导致了失败。最终得出的结论,体现在他那本在二十世纪产生相当反响的著作《追寻美德(After Virtue)》中。显然,麦金泰尔认为,启蒙运动以及马克思主义的实践失败在于纯粹追求理性和科学,而抛弃了对美德(virtue)的考量。举个简单的例子,在我之前写的《我不为任何辩护:关于功利主义》中提及的史蒂芬森(Charles Stevenson)的“情绪主义(emotivism)”理论体系。对于道德,他的观点类似于边沁(Jeremy Bentham)“踩着高跷说胡话(dangerous nonsense, nonsense on stilts)”的那种态度,认为道德话语表达的只是以情绪表达的态度,而不是客观理性的主张;所谓道德伦理的论据也只是用于说服对方使用的手段。比如,你认为偷窃是道德败坏,并非因为偷窃本身是一种罪恶,而只是因为你不喜欢偷窃这种行为。他的“哇!/呸!道德理论(the hurrah!/boo! theory of morality)”也是认为,对于事物的看法只是人的主观情绪态度的体现,并不存在衡量万物善恶的尺度。

麦金泰尔断言,这是有严重误导性的。对道德作用的否认是对美德的抛弃,这种抛弃是危险的,以至于直接导致了启蒙运动的失败。麦金泰尔借用了亚里士多德(Aristotle)和尼采(Nietzsche)的思想来阐明这一点。

首先,麦金泰尔在《追寻美德》中所提倡的美德,就是亚里士多德所崇尚的有关人类行为的标准与尺度。进而,如果人们用科学来衡量本应是有关道德的行为,那么一切都没有价值,就像情绪主义中所体现的那样。从而,人们会陷入尼采的“虚无主义(nihilism)”,活在一个不存在任何价值的世界中。若回到将传统美德作为衡量事物行为的尺度,那么价值与意义便会回归。

所以,对于美德,麦金泰尔与伯克对于传统的态度很是相似,与启蒙运动思想所强调的个人理性不同的是,二者,包括大多保守主义者也都强调了教育的重要性。麦金泰尔认为,美德产生于传统内部,一个人从出世便要学习与接纳这些美德,尽管有些传统是不合理不合时宜的,但在最初始的状态下,一个人首先要学会接受,融入环境的规则(也就是传统)之后,才能够做出合理改变。

 

然而,最初的保守主义,即反启蒙运动也是有一定局限性的。简单说就是,与启蒙运动思想纯粹运用科学和个人理性指导政治相反,反启蒙运动全然抛弃了对科学与个人理性重要性的审视。从而似乎也使其陷入了另一种虚无主义:比找寻一种类似绝对真理的确定性(certainty)作为政治基础更困难的,是拒绝一切确定性。

 

许卓然

2018/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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